在印度尼西亞，豆腐的新價格已經比2020年12月高出了30%。在巴西，當地人的重要食物黑眉豆價格較之2020年1月上漲了54%。在俄羅斯，食糖的價格過去一年里上漲了61%還多。

　　現在，許多人都期待著，在超級寬松的貨幣政策，以及后疫情時代經濟復蘇的支撐下，“咆哮20年代”即將開始，然而，美景尚未成為現實，相關的預期就已經驅動著從石油到銅再到糧食等原材料價格大漲，讓不少新興市場國家開始感受到實實在在的痛苦。

　　事實上，哪怕在美國、加拿大和歐洲，發達國家的消費者也不可能獨善其身。在此之前，因為疫情造成的供應鏈破壞，以及交通運輸和包裝成本的上升，企業的利潤率已經受到了嚴重沖擊，當下，面對原材料價格上漲的沖擊，他們已經徹底沒有了轉寰的空間，不管愿意不愿意，也只有將負擔轉嫁給消費者這一條路可走了。

　　“人們將被迫習慣為食品掏出更多的錢。”加拿大達爾豪斯大學農業食品分析實驗室主任查勒布伊斯（Sylvain Charlebois）預言道，“局面只能是越來越糟糕。”

　　雖然沒有人愿意看到，但事實就是，下一輪食品通貨膨脹將尤其劇烈。在疫情此前已經造成了全球經濟浩劫的背景之下，人們不能不對此感到擔心，害怕造成新的饑荒和營養不良危機，甚至那些富有的國家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。在英國，慈善組織Trussell Trust在疫情爆發后向兒童派發食品包裹，初六個月里每天發放量達到了2600份。在美國，根據該國大賑饑組織Feeding America的估算，疫情直接使得糧食不安全人口較之2018年猛增1320萬，增幅35%。

　　根據尼爾森公司的數據，美國的食品價格在截至2021年1月2日的一年間上漲了接近3%，大約兩倍于通脹率同期的漲幅。雖然3%看上去似乎也沒有多了不起，但是積少成多，其影響依然十分可觀，對于那些原本就捉襟見肘的家庭尤其如此。根據美國農業部的數字，那些貧窮的美國人原本就已經將自己收入的36%花在了果腹上，而疫情期間的大規模裁員勢必使得他們的家庭預算雪上加霜，因為裁員往往都發生在零售、交通等低收入行業當中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谷物、葵花籽、大豆和食糖等大宗商品的價格都已經大幅上漲，使得全球食品價格在1月間創下近六年的新高。考慮到糟糕的氣候，增加的需求，以及疫情對全球供應鏈的破壞，短期之內顯然很難指望這些價格出現回落。

　　悉尼大學高級講師烏比拉瓦（David Ubilava）介紹道，一般來說，當食品價格出現短期大漲的情況時，發達國家往往都能夠置身事外，因為食品是深度加工產品，其鏈條是很長且復雜的。在將玉米加工成玉米脆片的過程當中，食品企業有許多道緩沖，可以吸納上揚的成本。可是，如果食品價格長期居高不下，企業就將難以為繼，被迫開始考慮將壓力傳遞給消費者了。

　　康尼格拉食品公司席執行官康納利（Sean Connolly）表示：“我們現在和所有其他人一樣，也面對著通貨膨脹的壓力。”從油類到豬肉再到雞蛋，甚至還有包裝用的紙板和鋼材，所有原材料的價格都在上漲。這家包裝食品巨頭旗下擁有超過70個品牌，他們坦率地承認，如果成本壓力持續存在，他們今年年內就可能會考慮漲價。

　　通用磨坊的北美零售部門負責人納迪（Jon Nudi）表示，他們也在考慮漲價的可能性，至少“在那些我們發現通貨膨脹明顯的領域”漲價。Lancaster Colony的席執行官切辛斯基（Dave Ciesinski）不久前在財報會議上也說，他們預計成本在未來可以預見的一段日子里都將高企，該公司會研究如何“合理地和適度地轉移這些成本”。

　　哪怕是所謂白標產品，漲價也是大概率事件。Treehouse Foods為許多連鎖雜貨店代工生產白標食品，公司席執行官奧克蘭（Steven Oakland）介紹說，這些商品下半年很可能漲價。“我們正在和客戶密切合作，以確定什么是可以自行消化的，什么是必須傳遞到下游，什么樣的做法消費者容易接受。”

　　價格的上漲，也許消費者未必就會有立竿見影的體會。這是因為，在真正修改價簽之前，零售商往往都會先取消多買優惠，或者其他促銷措施。根據尼爾森的數據，2020年當中，美國雜貨店商品通過促銷銷售出去的數量較之前一年下滑了20個百分點，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疫情造成了物流不暢，使得供應嚴重受限。

　　此外，商家還有一個大概率可能使用的備選手段，即所謂縮水式通脹——商品價格保持不變，但是總量減少。這種方法在英國尤其常用，因為這里的超市彼此進行價格大戰已經足有十年了。

　　英國國家統計署曾經做過一次專門的研究，發現從2012年1月到2017年6月，即一段食品公司面對成本上漲、英鎊疲軟壓力的時期內，有2529種包裝食品的含量減少了，相當于含量增多者四倍還多。

　　“我認為未來相當時期內，在英國市場上售賣的食品，縮水式膨脹都將是大勢所趨。”咨詢公司Retail Economics席執行官利姆（Richard Lim）表示，“我看不到這一切停下來的那一天。”

　　英國零售共同體席經濟學家丹尼拉（Liliana Danila）表示，雖然目前，英國食品價格整體而言是原地踏步，甚至降低的，但是她估計，局面遲早會發生變化，而且還是以一種讓人吃驚的方式。由于長達十年的超市價格戰，英國消費者目前正享受著幾乎是全歐范圍低的價格。“與其他地方的消費者相比，他們可能會更加猝不及防。”

　　雪上加霜的是，英國還在承受著脫歐帶來的壓力，以前順暢的貿易變得陡然復雜起來，時間也拖延更久。英國食品和飲料聯合會估計，因為脫歐的緣故，食品進口商每年將總計增加成本41億美元。

　　北美的食品行業也面對著自己的挑戰。尤其是，現在集裝箱和卡車司機都處在短缺之中，使得食品運輸成本大為提升，石油價格的上漲又增加了包裝成本。

　　在新興市場上，人們一般都是吃當地出產的食品，而后者的價格變化更加迅速，現在許多國家和地方都在面對這種麻煩。

　　“同樣的價錢，能夠買到的丹貝和豆腐比起上周都少了不少。”印度尼西亞的拉哈雅（Rahayu）今年64歲，居住在西爪哇省，已經是一位祖母了，她還注意到，每公斤紅辣椒的價格已經達到了7萬印尼盾（約合4.97美元，31.5元人民幣）較之幾周前翻了一番還多，“我也只能盡可能減少用量了。”

　　面對著這樣的壓力，俄羅斯和阿根廷等國家已經開始為一些特定大宗商品設定價格限制，并且對出口增稅，希望以此來遏制國內食品價格的上漲。

　　在一些發達國家，相對于價格控制，政府更看重自給自足。法國正計劃增加高蛋白農作物的生產，以減輕對進口大豆的依賴，而新加坡近則批準了人造肉在國內上市，希望以此增加本國食品產能。

　　還有一些國家采取了相應的刺激政策。不久前，在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作證時，美國聯儲主席鮑威爾曾經專門舉出糧食安全問題為例，說明疫情對低收入社區的影響，并強調了這一問題更說明經濟復蘇努力迫在眉睫。

　　“我認為，我們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食品領域已經站上風口，沒有誰遲鈍到連這都發現不了。”鮑威爾說，“這正說明，有人需要我們的幫助，我們必須讓經濟盡可能快地復蘇。”（費綠）